舔舐伤痕

在大草原上肆虐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平息了。天空像是一块被露水洗过的玻璃,没有云朵,却异常明净。一声鸟鸣划破了寂静,一直黑色的大鸟盘旋在枯树上空,树下的一个黑影吸引了它的注意。灰色的皮毛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光滑,微微泛着暗淡的光芒,紧紧地贴在蜷缩的躯体上,那是一头狼,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,前爪下的土地还隐隐有些黯红色的痕迹。

六月的阳光直射在草原上,恣意地散发着它的所有热量,边缘的几颗枯树伸出弯曲枯槁的手臂斜指天空,像是在呼唤着什么。往日生机勃发的大草原上一片死寂,因为没有活物敢于暴露在这燥热的阳光下,只能躲在巢穴里等待白昼快快过去。白刺刺的天空像一口大锅盖,罩在草原的上空,天地变成了一个大蒸笼。

突然,起风了,风带起滚滚的热浪在草原上咆哮。草木在狂风脚下颤抖着,盘踞在天空的风俯视着几近焦灼的大地。这时,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,一点点地向着草原的边缘接近,颠簸、却执著。风舞累了,小黑点也走近了,那是一头孤狼,灰色的皮毛,一双幽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丝毫不惧酷热的夏风,左前爪上那一道暗红色的结痂格外醒目。它独自在草原上一跛一跛地前进,继而,又变成一个跃动的黑点继续向着边缘移动,蹒跚而坚定。

世界暗了下来,萦绕着炙烤气息的风早已不见了踪影。整片天空即将被遍布的乌云整个吞没,残存的淡蓝色碎片正在被迅速蚕食。大草原完全进入了黑暗,远处出现了两点莹莹的光芒,像是跳动着的灵魂火焰,那是孤狼的眼睛。猛然,一道刺眼的曲折白光划破夜空,整个世界都变得苍白,骤然显现的狼影活像一只森森的骨架,两个眼眶里射出惨淡的绿光。在苍白的世界里,左前爪上那一抹血色显得异常突兀。暴戾的风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裹挟着粒粒雨滴瞬间将大地占据。朦胧的雨雾使得那两点幽绿的光芒有些闪烁。惨白的闪电不断地划过天际,轰轰的雷声像是天空的怒吼,孤狼用猩红的舌头一点点地舔舐着伤痕,雨水混合着旧的、新的血液流进喉管,淌到地上,刹那间汇成一条汨汨的红色细流,又在下一个刹那里消弭。孤狼的眼睛闪着空洞的光,似乎意识早已沉没在了记忆里。雨越发猛烈了,密集的雨点不停息地从高高的天空坠落,越来越快,而那两点绿光却越来越黯淡,像寒风中摇摆不定的烛火……

在大草原上肆虐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平息了。